文 | 雒 偉
冬日的午后,泡一杯茶,獨坐窗前翻看朋友圈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老家也下雪了。這讓我不禁想起了爺爺,便與他視頻。視頻里,爺爺一切安好,他正坐在火爐旁熬煮著罐罐茶,與他的幾位老友淺酌慢飲,不時傳來愜意與滿足的笑聲。
記憶里,爺爺喜歡喝微苦滾燙的釅茶。他用的茶葉是極其廉價的,雖然便宜,但喝著夠味。
在農(nóng)村,煮茶的工具簡單卻又缺之不可,有時也就地取材。一個火爐子、一只茶罐、一只茶盅、一撮茶葉、一籠火,便是爺爺煮茶的全部家什。
火焰上躥下跳得正歡,爺爺不慌不忙地捏半罐茶葉添滿水放在火爐上煮,煮沸之后將茶水倒入杯中,茶葉仍留在罐中,添水繼續(xù)煮,如此反復(fù),直到煮滿一杯茶,茶色亮黃,熱氣騰騰。第一杯茶,爺爺總喜歡留給奶奶喝。
此時,屋內(nèi)也早已茶香四溢。奶奶習(xí)慣性地將杯口貼在嘴邊朝杯中輕吹幾下,隨即淺抿一口,接著長舒一口氣,渾身也通透,舒服自在。爺爺常跟我們說,“一天不吃飯可以,不喝茶就跟生病了一樣,渾身不自在,喝了茶,下地干活都有勁。”茶煮過三遍后,我才敢嘗幾口,多是因為這茶勁大,我喝不“動”。
冬日里,我總喜歡蹲守在火爐旁跟著爺爺煮罐罐茶,也順便伸出雙手烤火,更有一種香甜溫馨的期待。爺爺每次喝完茶,便會給我和妹妹烤洋芋和紅薯吃。此時的火爐燒得通紅,卻看不見一絲火苗。這樣燜烤出來的洋芋和紅薯往往外焦里嫩,軟綿可口。我倆總是吃不夠,也常弄得鼻子上、嘴角全是炭灰,惹得家人哈哈大笑。
莊稼人的冬天基本上沒有農(nóng)活,家家圍著火爐煮茶成了一種閑情逸趣,更像是一種莊嚴的儀式,每天必不可少。早起,生火煮茶、烤饃饃,饃饃金黃酥脆,罐罐茶清苦回甘。就著饃饃喝茶,實在別有一番風(fēng)味,也算是農(nóng)村最實在的早餐。午飯后,還要布一道茶,多是因為左鄰右舍來串門。尤其是有雪的日子,男人在火爐旁支棱起一張桌子,一邊喝茶,一邊打牌、下棋;女人們則擠在炕上做針線活,繡鞋墊、納鞋底……七嘴八舌嘮家常。當(dāng)然,她們也稀罕這一口罐罐茶,只有喝到茶,才顯得被主家重視。
水一遍遍沸騰,縷縷茶氣緩緩上升,隨后又漫溢開來。滿院都是濃濃的茶香和歡聲笑語,千言萬語盡在茶中。一天的光景便也在煮茶添茶中過去了。
工作之余,我也買了電爐子熬過幾次罐罐茶。但缺了那一籠火,總感覺少了些什么似的。像是聽不到罐罐茶那“咕嘟咕嘟”熟悉的聲響,品不出甘苦相容的味道,也吃不到外焦里嫩的洋芋和紅薯了。真叫人懷念。
每一個清晨,每一個黃昏,每一個西北人的心中,都藏著一口濃釅的罐罐茶。這種清苦回甘的味道,仿佛成了一種精神寄托,融于血脈,嵌于生命,就像莊稼人對土地的眷戀。
曾讀過一篇文章,說罐罐茶煮的是歲月,品的是生活,一天天地煮,一年年的品,煮老了青春,品白了青發(fā)。是啊!那份濃濃的親情、鄉(xiāng)情只會越煮越濃,那份情愫也越煮越醇,恒久彌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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