兒時的故鄉(xiāng),秋日,農(nóng)事稍閑,瓜果飄香。攛神拉開了神秘的序幕。攛神,是故鄉(xiāng)一帶常見的民間祭祀活動,就是為感謝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并祈求來年五谷豐登。
攛神的人是從外莊請的,稱其為“師公子”。八月初八晚上攛神就開始了,謂之暖彈。
咚咚咚咚,羊皮鼓響起來了。攛神的那個院子里人擠得水泄不通。我們小孩子見縫插針?biāo)频牡椭^,硬從人縫中擠進(jìn)去。有時,頭會抵到人家的屁股上,氣得大人直罵,“這些碎死的”,管他呢,只要能擠進(jìn)去。
人群中央幾個“師公子”圍成一圈,邊打著鼓邊唱著誰也聽不清楚的唱詞,大致就是保佑來年五谷豐登。我們小孩子聽不懂也看不懂,只覺得“師公子”頭上的長辮子好玩。“師公子”的頭上都綁著一根長長的辮子。打鼓唱詞的同時晃動著腦袋,辮子也隨著舞動起來。
看著看著,也就覺得沒意思了。以同樣的方式鉆出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。搞得那些大人再罵句“這些碎死的”。
人圈之外,全是惹得我們小孩子流口水的小攤販。
不用說那紅紅的俊俏如小媳婦臉蛋的蘋果。也不用說那黃黃的梨子,那么脆甜,一看見就口水涌動。光那一毛錢一茶盅的葵花籽,就夠饞人的。黑油油的瓜子,裝滿了一針線笸籮。“咔嚓”咬一顆,脆生生的,越吃越香。摸摸空癟的口袋,咽下去一口唾沫。
攛神沒意思,那些零食戲得人流口水。還是走得遠(yuǎn)遠(yuǎn)的,眼不見,嘴不饞。
于是,我們約上幾個小伙伴,去村后的山腳下摘酸果果。
我們村,坐落在一座小山腳下。山腳下,還有一大片槐樹林。由西到東,蔓延過去,遠(yuǎn)望,如一條綠色的絲帶,系在村子的腰間。槐林外,有一條彎彎曲曲蛇狀的小路直通山頂。
小路兩邊,小山腳下,懸崖邊,石縫里,全是一棵棵一簇簇一片片的酸刺林。低矮的褐色的枝干,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刺,仿佛生來就是保護(hù)這些酸果果的。
酸刺樹上,一顆顆酸果果,伴著秋風(fēng),和著秋雨,逐漸由綠變黃,由黃變紅。從夏天的綠寶石到秋日的紅瑪瑙,我們的小饞嘴,從來就沒放過對它的品嘗。它們,就那么搖曳在山腳下,慷慨地等待著我們的光顧,生來就是滿足我們這些小饞貓的。
秋風(fēng)里,秋陽下,一顆顆酸果果,紅寶石一般,點(diǎn)綴與黃色的橢圓形的葉子間。
尖尖的小刺,也由原先的嫩綠,變成褐色,更加堅硬,愈加尖銳,如針尖一般,保護(hù)著紅彤彤的酸果果。
無論我們的小手多么靈巧、敏捷,去摘酸果果,總會被小刺扎破手指。
與酸酸甜甜的酸果果比起來,這點(diǎn)疼算不了什么?邊摘邊挑最大的最紅的,扔進(jìn)嘴里。熟透的酸果果,甜甜的,酸酸的,如同這酸酸甜甜的歲月。里面的果肉,薄薄的一層,一次拋進(jìn)幾顆,才覺得有嚼頭。
日子,酸酸甜甜,在口中咀嚼,回味。酸果果,一茬又一茬,漫山遍野。貧瘠的童年因它而豐富多彩。
今年八月十五,我們?nèi)胰ダ霞铱磻?。原先每年八月十五雷打不動的攛神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變?yōu)槌獞蛄恕?/p>
與當(dāng)年看攛神一樣,戲場里的人,擠得像地里的玉米稈,密密匝匝。還沒看半天,咿咿呀呀的戲曲就讓女兒就看得不耐煩了,嚷著要回去。
出了戲院,秋日的陽光,還是那么熱情似火,難得有如此的天氣。于是,我提議:去村邊的山腳下摘酸果果,女兒竟然喜出望外。
山還是那座山,槐林依舊,比以前更加茂盛。那條通向山頂?shù)穆?,依然蛇一樣趴在那里,只不過被雜草覆蓋,看來好久沒人經(jīng)過了。
那一片酸刺林,長得愈加高大,有的快要比我高了。酸刺樹上,一顆顆酸果果紅似珍珠,在秋陽下泛著光澤。樹上繁密的酸果果表明平時很少有人光顧這里了。
是啊,現(xiàn)在的孩子零食堆成山,誰還看得上這野山上的酸果果呀。要不是我今天帶女兒來,也許,她一輩子,也不會認(rèn)識這些陪伴她爸爸走過童年的美味。
我蹲下身,教女兒怎么躲過那小小的尖刺,采摘那紅紅的酸果果。
一個下午,女兒高興得像一只蝴蝶,在酸刺林里飛來飛去。她的指尖被小刺扎破了,但她并沒有哭鼻子。我們摘了半塑料袋,滿載而歸。
酸酸甜甜的酸果果,從童年咀嚼到現(xiàn)在,永遠(yuǎn)都是嚼在嘴里,甜在心頭,憶在心底。
□令軍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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